东唐是我本命,正泽是我写作的初心。圈地自萌。
 
 

【鼠猫】四年记(《江湖不可饮》同人)

贴旧文。

本文系《江湖不可饮》同人,以白玉堂视角为主,填补白玉堂与展昭分别后的四年间的空白。感谢千水离姐姐给我们带来的这么多感动。为尽量接近原文风格及内容,文中少量句段为《江湖不可饮》原文,最后为与原文相接,引用部分较多。


2000年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春风吹面而来,春雨滋润万物,一切都在无形中生长,根系渐渐蔓延到深处,在看不到的地方稳稳固定了下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一天天过去,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四时交替,夏以易春。

往年的春天,也是随着气温的回升迎来夏季的到来,而这一年的春天却似乎走的也突然,在仲春的一场春寒后持续低温,最后直接跳进了躁动不安的夏季,就仿佛那人突然的离开一般,毫无征兆,不带一丝留恋。冷却退去,接踵而来的就是燥热。

“再见”。传呼机的屏幕上安静地躺着两个字。

明明是黑色的小字,此刻却不知为何,显得异常的刺眼。展昭感觉眼睛有些生疼,来不及想是因为感冒还是眼睛里进了灰尘,却没有想过,其实刺痛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展昭看看到着两个字的时候,发送信息的人大约已经到了大洋彼岸,那遥远的地球的另一端。

“您好,传呼台。”

“请呼***号,留言:再见。”

“好的,先生,最后再向您核对一下,号码:***,内容为‘再见’,没有其他留言了,对吗?”

“是。”

放下电话,白玉堂有些自嘲,不知道传呼台的那位接线员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毛病,连“再见”两个字都要让别人通过文字转达。

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再见”两个字都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可是现在,白玉堂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展昭亲口说出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展昭,也不想打电话。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要逃避。

在手机还不普及的千禧年,传呼机成了传递文字信息最便捷的方式,但也有着间接传达、接收滞后的缺点。可是对白玉堂来说,这样正好。如果展昭能够赶来送他,那就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他不来,刚好可以给自己一个怨他的理由。

白玉堂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对话,虽然他知道以展昭的个性和立场来说,展昭并没有错,只是他那句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却真真的戳到了自己的心事。

他知道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心像是掉进了无尽的深渊,冰冷到底,白玉堂下意识地用恶意扭曲展昭的心意,看着沉默的展昭,不是不心疼,可这种互相伤害,却让他在极度寒冷中获得了一种快意。

展昭,这算不算有难同当,感同身受呢?

没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竟是这样。

原本看到他的时候,还想着邀他进来坐一会,好好话别,谁料世事变化无常,短短几句话,竟然将所有的期待和温暖全部散去。

“想不好怎么办就慢慢想吧,不过我家就不用进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他对展昭亲口说的最后一句。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听到了那句微弱的声音。

“白玉堂,你不要这样。”

不能回头,不能看到那只猫受伤的样子,不能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白玉堂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在机场登机口前,白玉堂最后一次回头,四下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没有来……

再见,展昭。

再见,宁城。


二、千禧年的夏秋冬

芝加哥,与北京时间相差14小时,但这只是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并不是真正的时间。

如果刚刚踏上芝加哥地面的白玉堂回到14小时之前,大概应该是在国内的机场准备登机。

如果在机场时,他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会不会接电话的人就是展昭呢?

如果展昭接了电话,他会不会立刻赶来,在白玉堂登机前和他当面说声“再见”?

然而时间像川流般流逝,水不曾逆流,时间更不会倒退。

白玉堂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离别,他经历了很多次,可是不知为何,唯独这一次,让他总有些放不下。

风城芝加哥的纬度高于宁城,季节的变换也晚了那么半拍。走的时候还是仲春,大概很快就要到了夏天吧。而这里却还有一点微寒,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十余日前的宁城。

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沿途的樱花树开的正盛,一簇簇或白或粉的花朵开满枝桠,风拂过,片片花瓣缓缓飘落,像是春季里的一场雪。遍布市区的郁金香正在怒放,给城市增添了鲜艳的色彩。到了这里,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只可惜身边没有了当时能够一同欣赏美景的人。

去学校办理完入学手续,找了一套单人公寓,白玉堂开始了在美国的学习和生活。

生活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在遇见展昭之前,白玉堂经历过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别人眼中的波折起伏不寻常,却是白玉堂习惯的日常。

无聊,无聊,无聊。因为太过无聊,所以才会想去进行各种挑战,不断学习带有竞技成分的技能,不断突破,到达顶峰再改换其他。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一再地挑衅展昭,想知道他的底线,想看他生气的样子。

展昭,就像是一道未被破解的关卡,让他想去挑战,想去冲破,想去征服。

飙车过后,没想过还能再见,也许这就是缘分。

不需多言,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想法,一见如故。和展昭一起的几个月,虽然也有惊险,但不知为何,却找回了“生活”的感觉,不再无聊,每一天都会期待明天。

白玉堂想,如果缘分真是天定,那么这次的分别,一定会有久别重逢的相遇。

There is no way to happiness. Happiness is the way.Happiness is a journey, not a destination. So work like you don’t need the money, Love like you have never been hurt, and dance like no one’s watching.—— Alfred D’Souza (没有通往幸福的路,幸福本身就是这条路。没有通往幸福的路,幸福本身就是这条路。所以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钱一样,所以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钱一样,.跳舞吧,就像没有人注视一样。 ——艾佛烈德德索萨)

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那就不回头的走下去吧。

2000年的夏天,沿芝加哥河,划船穿芝加哥摩天大楼夜景,荡舟密歇根湖上,随波逐流,漂漂荡荡的感觉似曾相识,回忆的大门突然被冲开,连嗅觉也受到了影响,夜间微凉的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离别前不久,那一晚船舱里浑浊的空气被展昭用身体隔出了一个有着清爽气息的空间……

展昭啊,展昭,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时常想起这些当时未曾在意的场景?

2000年的秋天,白玉堂去了匹兹堡市,来到了赖特设计的流水别墅。

就在几个月前,白玉堂在悬空寺傲气地对展昭说“喂,猫儿,总有一天,我会设计出属于我的流水别墅。” 

不知道展昭是否还记得。

白玉堂却清楚的记得展昭看向他时安静的视线和淡淡的理所当然的微笑。展昭说,“那当然。”

白玉堂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展昭去看属于他的流水别墅,告诉展昭,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2000年的冬天,平安夜,一个人在广场前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烟火,不过是不同的金属元素在天空中燃烧的残像,短暂的绚丽过后,剩下的不过是一团灰烬,随风而散。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可是人们却对燃放和观赏烟花这种活动情有独钟。

白玉堂此前对于平安夜、圣诞节,甚至是元旦、春节等等这些节日完全不会在意,因为节日的意义在于庆祝和团聚,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他一起过节的人并不多,何况他们可能还有更需要陪伴的人。他几乎不会记得哪个节日做了什么,但是一年前的平安夜,他却怎么也忘不了。

与展昭第一见面时刚好是平安夜,在派出所伴随着烟花炸开的声音,那个青年警察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温不火,不疾不徐,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骗了自己。第二天他带着一群小弟在那个“虚伪”的警察的宿舍下放着烟火,喊着“红旗招展,展昭起哄”……

喂,猫儿,那天的烟火好看吗?

白玉堂在公交前等车回去的时候,听到身后等车人嘈杂的声音,美式口音的英文说什么的都有,“车来了”“烟花好看”“平安夜快乐”之类的,混在一起,无从分辨。

大概是烟火的声音太响,白玉堂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因为他仿佛听到了展昭的声音“白玉堂……”“有件事忘记跟你说”“我骗你的,下次别再上这种当了”……

白玉堂回头,身后依然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人与他对视,没有那张清爽明净的脸……

一瞬间,这个世界安静了,安静的彻底。

  

2000年12月31日,千禧年的最后一天。

白玉堂骑上机车,独自穿梭在公路上,没有同伴,也没有对手,只是一个人。偶尔超过几个飞车党,在超车之后听到身后的口哨声,但是他不以为意。

去年此时,他正和宁城当地的飞车党一个个单挑,输了的被他派去跟着展昭。想想还真是挺幼稚的。不过还好,最后他来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当时的感觉也许不会再有了。

回到公寓,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

洗过澡后,白玉堂躺在床上,虽然有些累,却睡不着。

展昭现在会在值班吗?那个模范公务员没准又替别人值班了吧,反正他也没有女朋友。嗯,这么多年都没有女朋友,这才几个月,他肯定学不会交女友,一定还是单身。

展昭还会在那个派出所吗?“夜夜夜”那个案子结了以后,他的名字应该会被上级注意到吧,会不会调走或者升职呢?以他的能力,当个小片警真的是屈才了。

在肯定了展昭的能力之后,白玉堂又有些得意地想,要是没有他白五爷,那个案子哪能进展的那么顺利。这只臭猫,帮了他那么多忙,都不来送机,真不够意思。要是再见面,一定要好好敲展昭一顿。

在美国的这几个月,白玉堂除了学习,经常会在这个赖特曾经学习、工作过的地方到处转转,图书馆和赖特设计的建筑是他常去的地方。日子过得难得的平淡而充实。

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展昭,可是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共同的回忆并不多,刻意去想的话,却总是会记起最后见面时的场景。

如果时间真的会倒退,他还会不会那样做?也许还是老样子吧。

但是多数时候,回忆是总是不受控制的出现。

看书的时候,看到关于石刻书或者相关的只言片语,他总能想到那只猫儿,想着他应该会喜欢。想要分享,却不知能否再见。经过了几次,白玉堂便刻意不去留意有关石头的东西,但似乎越刻意不看,潜意识里就越加关注。

出去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带上口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吹着吹着,调子就变成了《少年壮志不言愁》。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三、2001年,Jerry遇见了Tom

这一年的暑假,白玉堂去了赖特的家乡,威斯康辛。

原本没打算住太久,可是他却在去往宾馆的路上,被一只猫“拐”走了。

下车后,白玉堂拿着地图一路闲逛,累了便在一个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正摊开地图看时,突然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腿。

白玉堂收起报纸,原来是只猫。

“喵~”

听到头顶的动静,猫咪抬起头,冲着白玉堂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跳上长椅,好不见外地爬上了他的腿。

好一只赖皮猫啊。

白玉堂注意到这只猫有项圈,索性抱起它,捏起项圈上的名牌。

“原来你叫Tom。”白玉堂看到这个名字,不禁失笑。

猫儿,原来你真的变成了猫儿啊。

“Hello Tom,I'm Jerry.”白玉堂摸了摸Tom的头,它似乎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喵~”

白玉堂再看了看它家的地址,似乎离这个公园有些远,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很有可能是走丢了。

“带你回家好不好?”白玉堂对着猫咪说。

猫咪舔舔爪子,然后歪着脑袋看着白玉堂。

也对,美国猫大概听不懂中文。

“Let's go home.”

“miao~”

白玉堂抱起猫咪,打了一辆车,到了名牌上的地址。

刚好主人在家,开门的是一位老奶奶。老奶奶开门,见到一个陌生的异国青年,有些诧异,但是当她看到白玉堂怀里的Tom,瞬间眼泪涌上了眼眶。

“Tom!”老奶奶叫着猫的名字,猫咪也开始扭动着身体,白玉堂将猫交给老奶奶。

“Thank you very much,young man.”老奶奶很感激地邀请白玉堂进屋喝杯咖啡。白玉堂不好拒绝,便坐下和老奶奶聊了起来。

聊天中,白玉堂得知老奶奶叫做Lucy,和丈夫Jack一起生活,孩子们都在别的城市生活。这只猫他们养了五年了,可是在一个星期前突然不见了。以前它跑出去玩,三两天也就回来了,没想到这次过了一个多星期都还是没有回来。习惯了Tom陪伴的两个老人很是担心,这两天,Jack每天都会出去寻找这只猫。

白玉堂简单说了一下遇见Tom的过程,Lucy也了解到白玉堂目前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便对他说,她家还有一间空房间,如果他愿意,在威斯康辛的这段时间,他可以住下来,而且她的儿子也是学建筑的,家里还有一些相关的书籍,他可以看。

这时,Jack也刚好回家,Lucy把事情跟丈夫讲了一下,Jack也表示希望白玉堂能够住在这里,多一个人也热闹一些。

盛情难却,白玉堂便对夫妇两人说,自己可能要住一个月,就算租他们的房子,不然他也过意不去。

白玉堂心中默默念着:猫儿,我到了赖特成长和最后定居的地方了,我在一点点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呢?

Jerry遇见了Tom。

他白玉堂还会再遇见那只猫儿吗?

7月13日,北京申奥成功。虽然远隔千山万水,白玉堂仍然能够感觉到祖国大地上的那片欢腾。

2008年,自己应该也会回去了吧,不知道流水别墅什么时候能建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那只猫儿一起去看看奥运会。

这天,白玉堂给Tom买了一堆妙鲜包。Tom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在美食的份上,甜甜叫了几声,多蹭了几下白玉堂的腿,任由他笑着摸自己的脑袋。

“Tom,那天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明天我要回去了,你会送我的吧?”

8月,白玉堂回到了芝加哥。临走的前一天,他用中文和那只名为Tom的喵咪告别。

也许冥冥中真的有注定的缘分,很少离家的Tom迎来了Jerry,这一次,Tom没有错过和Jerry的告别。

9月11日,白玉堂没有课,因为前一天晚上熬了夜,便一直睡到了中午。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很少看电视的他打开了电视。

开机后,映在他眼中的竟然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

身边的电话响起,白玉堂机械地拿起电话,不知为何,他竟希望听到展昭的声音,然而声音响起,电话那端是白锦堂。

“嗯,我没事。你在国内吗?”白玉堂反问,既然哥哥打了电话,就说明哥哥没有事,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白玉堂突然很想跟白锦堂说,“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宁城旭东区派出所的展警官,告诉他我没事。”

可是这句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直到电话对面忍耐了许久的沉默,问他是不是有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说“没事,顾好自己,好好活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白玉堂想,自己真是傻,那只猫儿都没有来送你,你那么伤他,你们才相处多久,过了一年多,他还会这么记挂着你吗?

可是白玉堂不知道,与此同时,在省城,有个人茫然地想要寻找他这只白老鼠,却不知道向何处寻。

白玉堂从未告诉过展昭,自己要去的学校,要去的城市,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去美国,去赖特生活过的地方,看他设计的建筑。

美国那么大,赖特也走过很多城市,威斯康辛有他的作品,芝加哥有他的作品,纽约也有他的作品……那只老鼠究竟会去哪个城市,他现在会不会就在纽约?

展昭不敢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只老鼠一定还活的好好的,随时可能跳出来,嚣张傲慢站在他面前,眉毛一挑满脸恶劣意气骄狂。


四、2002年,年年岁岁花相似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当白玉堂再一次无意识地吹起“几度风雨几度春秋”的旋律时,他已经在美国经过了整整两年。

古诗讲“人间四月芳菲尽”,但在阳历四月,却正是百花斗色争妍的时候。

又是一年花好时,樱花依然一簇簇盛开,郁金香依旧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怒放。

年年岁岁花相似,但这年年相似的场景却不曾出现在宁城。

那只猫儿宿舍边菜地里的韭菜又该割二茬了,田埂上的喇叭花过了两年不知道爬到了哪里,和县的桃树此时大概也只有山阴的几棵还开着花了吧。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岁岁年年人不同,看花的还是同一个人,只是心情已经不同了。

那只猫儿,只是偶尔又偶尔的时候才会不经意的想起。果然是猫儿啊,每次出现都是悄无声息,没有一丝预兆就出现在白玉堂的脑海中。

从开始的自己斗气、埋怨、时不时的在心里骂上他两句,到后来的偶尔想起、偶尔挂念、偶尔再埋怨一下那个小心眼儿的模范公务员,时间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的心境,只是两个人的感情有没有变,也许只有见面才能有个分晓吧。

日子开始趋于平静,也开始有些无聊。白玉堂的学业已经完成大半,毕业设计也开始着手了。

白玉堂喜欢建筑,因为每一个建筑都是有生命的。对于建筑师来说,这些建筑就像孩子一样,建筑师通过创作使之现于世上,赋予它的性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建筑也承载起无数的记忆。透过建筑可以感到永恒,时间在流动,但是只要建筑还在,它就依然能够表达很早很早以前,建筑师的精神,就依然能够唤起人们的回忆和感情。用心去感受,便仿佛经历了一场跨越时空的旅行:与建筑师对话,与建造者对话,与在那里留下过身影的人对话,或者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沉浸在建筑的世界中,白玉堂的心境少了许多起伏。

春花开过一茬,夏蝉鸣过一季,秋风如约而至,冬雪提前降临。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思绪也会收起飘散的范围,心情也会少些波澜,于是这一年便在平淡中匆匆而过,除了设计基本定稿外,白玉堂的贝斯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刚到美国那年,白玉堂在学校的跳蚤市场淘建筑类的书籍,却在无意中看到了一把贝斯。确切的说,他最先看见的是某本书旁边混进他视线中的卡通贴纸:Jerry趴在Tom的头上,一鼠一猫相视而笑。白玉堂的视线停留了一会,然后顺着贴纸看到了全貌,原来是一把贝斯。

摆摊的金发小哥看到白玉堂似乎对这把贝斯有兴趣,便笑着跟他介绍说这把贝斯虽然有些年头,但是音效还是很好的,如果喜欢可以便宜卖。

白玉堂点点头,问起那小哥为何要在贝斯上贴动漫贴纸。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回答说,只是因为一些童年的记忆。

果然,记忆这东西就是一种执念。

白玉堂没再多问,当即买下了这把贝斯。金发小哥也是爽快,顺便附送了基本教材和曲谱。

虽然彼时白玉堂对贝斯尚无兴趣,但是既然买下来了,白玉堂想着反正也是无聊,不妨就学一下好了。一年后,白玉堂的贝斯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后来被学校的一个乐队发现,拉他入了团。在乐队期间,白玉堂适应了团队合作,对演出的现场控制力也不断提升,只是后来因为要忙毕业设计,白玉堂便退出了乐队。在设计累了的时候,白玉堂偶尔会弹上一会贝斯,乐队需要人的时候,也会去救一下场。

聚散苦匆匆。每一个都是另一个人生命中的过客。上场,演一出对手戏,或长或短,或真情或假意,但终归是要有个离场的时候。

在白玉堂为主角的这出戏中,二十多年间,能够让他放肆的是哥哥,能够让他信任的是在遥远北方的四个异姓哥哥,能够与他尽情演绎对手戏的只有一只猫儿。

乐队谢场之后会有“安可”声中的返场,但是人生这场戏没有剧本,不知道退场的人是否还会再次登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主角谢幕后,即使再多的挽留,也不会有返场的可能了。

错过一个人之后,还会有再次同台的机会吗?


五、2003年,不如归去

2013年2月末,SARS出现。同年 3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SARS全球警报。4月,SARS在全球迅速蔓延,尤其在东亚、东南亚和加拿大的多伦多最为严重。

在电视中,白玉堂看到国内每天都在播报非典的感染人数、死亡人数,镜头中不断出现身着防护服或者带着口罩、忙碌工作着的医护人员、记者、武警以及警察。

那只猫一定很忙吧,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白玉堂到了美国之后,一直没有回过国,和国内的联系也仅限于柳青和北方的四个哥哥。

看到新闻后,白玉堂给林场打了电话,哥哥们说那里本就人少,进出的人更少,所以没有什么事,让他放心。卢方说好久没见了,卢家大嫂给他添了一个小侄子,让他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被卢方这么一说,白玉堂觉得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只是他还想在赖特工作过的地方实习一年,便应了卢方,明年一定回去。

毕业答辩很顺利,实习工作也一样的如白玉堂所愿。

一切都按照白玉堂的计划进行着,但是有句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快”,而这世上,变化最快的,不是天气,不是国际形势,而是人心。

“我在美国见过你。”

2003年10月,在回国的飞机上,白玉堂想着,这句话如果有机会,他也许会说给展昭听,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让那只猫儿知道,因为在那件事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这只猫儿对他如此重要。

就在半个月前,白玉堂在芝加哥街头突然看到了一个背影,挺直的脊背,干净利索的发型,沉稳坚定的步伐,仿佛就是那只猫。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白玉堂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眼中只有那个身影,穿过被他无视的人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终于追上了那个背影的主人。一路上,白玉堂想着要怎样给那人一个惊喜,那人会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在异国街头的久别重逢。可当白玉堂满怀着莫名喜悦的心情伸出手翻过那人的肩膀时,原本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渐渐降了下来,眼中的光芒渐渐变成了愤怒。来不及失望,只是有些气急败坏。

正面看明明一点也不像,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那人显然也是诧异,用别扭的日式英语,连说带比划地问他有什么事情。这让白玉堂更加烦躁,竟任性的觉得自己被骗了,差点拽住那人的衣领揍他一顿。

途径唐人街时,电器商店临街面的电视机正播放着科教片。

正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心情烦躁的白玉堂在听到熟悉的母语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驻足在屏幕前看了一会。

节目中,解说员正满含深情地讲着关于“鹧鸪”这种鸟类的典故,仿佛他就是写着这些离愁诗篇的诗人一样:

“鹧鸪的叫声嘶哑,听起来像‘行不得也哥哥’,它极容易勾起旅途艰险的联想和满腔的离愁别绪,所以,鹧鸪也就成了一种哀怨的象征……”

“唐代诗人张籍写过‘送人发,送人归,白苹茫茫鹧鸪飞’,北宋词人秦观写过‘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

“这些或是思乡,或是恋亲的游子文人们在诗句中用鹧鸪寄托了他们长长的情思……”

“行不得也哥哥”,白玉堂轻笑着重复着这句,不觉想象着,如果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一只小鸟在他面前叫上这么两声,他会不会不出国?但是转而一想,那时自己也没有发觉那只猫儿对自己的重要性,而且这出国是早就计划好的,自己也不是那种随便就动摇的人,出国是一定的,不过说不定会等他来当面告别。

白玉堂揉了揉额头,想要驱散这没来由的胡思乱想,然后瞥了一眼屏幕中的鹌鹑一样的鸟,有些嗤笑的摇了摇头,“一只小鸟哪能说出六个字的句子。”

白玉堂正要离开时,鹧鸪的画面变成了看上去灰黑色的另一种小鸟。

解说员依旧用深情的声调讲解着:“杜鹃鸟,又称布谷鸟,它总是朝着北方鸣叫,发出的声音极其哀切,所以叫杜鹃啼归,简称子规。杜鹃鸟的叫声很像‘不如归去’。旧时常用以作思归或催人归去之辞……”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白玉堂盯着电视,有些无奈,“卖电视的一般不都是放些美女美食才吸引顾客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来,是时候回去了。

六2004年4月,四年后的再见

那天回去后,白玉堂迅速做好回国的安排,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处理好在美国的事务,踏上了回国的旅途。

回国后,白玉堂没有刻意去寻找展昭。

白玉堂一直有种感觉,即使不必刻意去寻找,他们还是有相遇的那一天,就像那年平安夜在烟花映衬下的初见,就像在纸醉金迷、烟雾缭绕的“夜夜夜”里,从扭动着的身躯分辨出那人的人影、对上那人清亮的眼眸一样,他们一定会在不经意间再次重逢。

白玉堂决定在省城工作。

在新的工作开始前,白玉堂也曾想去宁城看看,毕竟就像不买彩票就没机会中奖一样,在展昭不在的地方,无论是美国还是省城,都一样没机会遇见他。

但是白玉堂想着,他白五爷也是个潇洒人物,特意跑到那只猫儿在的地方去假装“偶遇”,这可不像他的风格,说出去也要坏了自己的名声的。所以白玉堂坚持认为,展昭是警察,如果自己回来,他想找一定能找得到。况且是那只猫儿不和他告别在先,所以一定要他来找到自己。

年初和四个哥哥说好,有空回林场去看看他们和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小侄子,所以白玉堂回到自己在省城买的房子,和柳青交代了一下,就坐上了去往东北的火车。

火车开得很慢,白玉堂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象,南方北方呈现出明显的差异,从青青稻田,到金色麦地,再到初雪降临后覆盖着的山头,一路下来,仿佛经历了一个四季。

漫长的旅行让人放空心思,也容易让人思绪飘动。对于要不要主动找展昭,白玉堂偶尔也会有些不坚定。

掐指算一算,白玉堂和展昭分别已经有三年半了,这三年半中,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展昭现在如何,白玉堂不知道。白玉堂是否回国,展昭亦无从知晓。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分离太久,虽然心中牵挂,但越是牵挂,就越是近情情怯,不敢去问,不敢去想。

白玉堂想了太多的理由不去找展昭,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见到一个把他当成过客的展昭,害怕再见时,他开心地叫着展昭的名字,而展昭却愣一下,然后叫错他的姓名,把他错认成另一个人。

这段在人生中不长不短的空白,远远超过了他们共同经过的时间。

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无论是白玉堂还是展昭,都在各自成长,各自经历着对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们会遇见不同的人,聊着不同的事。即使白玉堂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他对展昭的情谊没有变,可是那个人在这段空白中经历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是不是有了新朋友,是不是组建了新家庭,他并不知道。

其实,白玉堂找展昭比展昭找白玉堂更容易。只要回到宁城,到旭东区派出所,就能找到那名叫做“展昭”的小警察。即使他因为能力过人被提升或调职,也一定会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只是白玉堂不敢去找。

当然,白玉堂不会知道,那个派出所在他离开那年的秋天就被拆掉了,他更不会知道,在派出所被拆掉之前的那个夏天,展昭就已经离开了宁城,被调进省公安厅。他不知道,在他上火车前,展昭就与他同在一个城市,也许仅仅相隔了几条街道,也许就在车流中迎面而过。

白玉堂以往都是在夏天来林场,虽然早就知道东北的冷,却没想到才过10月这里就已经开始降雪,犹如冬季。

下了火车,白玉堂就被一早过来等他的徐庆接到了林场,卢大嫂在徐庆出门前特意让他带上一件军大衣,生怕白玉堂不习惯这北方的气候着了凉。

林场小屋中暖意融融,哥哥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充满活力,小侄子在卢大嫂的怀中冲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五叔露出粲然一笑,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白玉堂的嘴角也不觉扬了起来,眼中充满了笑意。

看到哥哥们,白玉堂忽然明白了,原来感情什么的,根本不用在意时间啊,只要感情够深够淳,即使再久没见面,等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自动跳过那段空白,而那段时间的经历,也刚好成为了彼此的谈资,不会有任何隔阂。

算起来,白玉堂和哥哥们认识的时间虽久,但是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比起展昭来也差不了多少。

人与人的感情是交互的,在和展昭相处期间,白玉堂能够感受到展昭待他的情谊是真诚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大概展昭也在期待着再一次的相见吧。

有缘,总会再见的。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那么下一次离别的时候,一定要早早做好准备,好好地道别,不要再留遗憾。

如果下次离别还是没能好好地说“再见”,那一定是因为不想分别,不想say goodbye。

2003年11月,白玉堂回到省城工作。

2004年4月,露天公园的小型音乐会演出又到了开始的时候。一个乐队组合的主唱找到了白玉堂,希望他能临时加入乐队,顶替突然生病的贝斯手。那个贝斯手与白玉堂在一次活动中认识,对白玉堂的水准赞不绝口,强烈推荐让白玉堂过来救场。

白玉堂的性子看上去有些冷,主唱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有些担心,一是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二是不确定他能不能和乐队配合好。没想到白玉堂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在表演上,这人虽然有些孤傲,配合上还有待磨合,经常显得心不在焉,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热情,但好在技术不差,人也够帅,每场演出的效果都还算不错。

4月底,又是一个春天即将过去。

四年前这个时候的初夏,在登上前往芝加哥飞机的机场和返程回宁城的某列火车上,正上演着一场隔空进行的离别。

四年后的这个初夏,怡佳公园里回荡着重新编曲后《挪威的森林》的前奏。台上角落的阴影中,一个据称很帅的贝斯手正百无聊赖般拔动琴弦,看不清容貌。

主唱的声音随着贝斯和鼓点的节奏唱着这首经典的曲目。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拔,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

在贝斯手仰头大笑时,灯光终于能照清他的眉目,无拘无束,意气飞扬的美丽耀目。

一段完结,又一段音乐过后,在主唱的相邀下,台下人群大声合唱:“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著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合唱响起之前,鼓声突然停了,只留电吉他伴奏。贝斯手居高临下若无其事扫视全场,台上贝斯手的目光扫过人群,视线掠过在站在一块假山石的一对男女。

“啪”的一跳,贝斯手突然弄错了一个音阶,他但很快下意识调整,全凭本能拔动琴弦,定定看着那个青年,定定的看,眼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比星光还要灿烂。嘴角一点点勾起,那些无法掩盖的,压抑不住的浅浅温柔。

无数荧光挥舞,头顶星光灿烂,他们在歌声里隔着人群,遥遥凝视,释然微笑。

主唱的声音陡然跃出,嘶哑苍凉。

“或许我不该问,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线,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应该是我不该问,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只是心中枷锁,该如何才能解脱。”

就是这样,注定的重逢,就这样发生了。

不需语言,只要四目相对,便知道,彼此仍在对方的心中,没有动,没有变。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如是。


后记:

看到有人说,《江湖不可饮》这部小说看到上部的结束,两人相遇,之后就不敢再看下去了。的确是这样,想到他们最后的结局,只希望时间静止在2004年的夏初这一天,静止在他们双目交汇的那一刻。

所谓的“一眼万年”,对于此时的他们,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要相见了,终于要重逢了,简直激动地手抖,迫不及待想看那个贝斯手的真容,仿佛自己就是展昭一样,终于再一次找到了那个熟悉又久违的身影。

我爱这种相遇,没有刻意去寻找,却是冥冥中注定。

他们相见恨晚,他们相处太短,他们有太多的空白和遗憾。

在这篇同人里,我给了白玉堂一些有爱的际遇,比如迎接他的Tom,比如金发小哥的贝斯,我安排了白玉堂和哥哥们的会面,我真的很喜欢最后那一段,木屋外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木屋内暖意融融,笑语盈盈,然后终于明白真正的感情无所谓时间,无所谓距离,也许也无所谓生死。

我给他们许下了不能实现的未来,比如白玉堂关于2008年奥运会时的预想,他以为自己那时会在国内亲历这一盛况,可是他们谁都没有等到那一天的来临。比如白玉堂对再一次分别的预想,想要好好告别,可是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白玉堂的命运书中早已注定,无论怎么写都难逃这样的结局,只是希望他能在结局来临之前,更快乐一些,不那么孤单。



27 Mar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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